上次抓着这黄毛老鼠，让它跑掉一回，第二次抓着它，余舒没有再大意，找了绑头发的牛筋绳拴在它脑袋上，打了个死结系在床腿上，黄毛刚被砸晕，蔫趴在地上，浅黄色的毛发和普通的灰老鼠不一样，带点光泽，长且蓬松，看起来一点都不脏，缩成一团的样子甚至有几分可爱。余舒出去洗了手，在院墙下头捡了根树枝，回来见余修探了脑袋在床边，正瞅着那黄毛，余舒走过去蹲下，和他一起打量它。&ldqu姐，这么大点，怎么偷钱啊？&rdqu余修伸手比划了一下，这老鼠还没他手掌大呢。&ldqu我亲眼见的，还能错的了？上回你冤枉我拿了你枕头下面的钱，就是这贼干的。&rdqu余舒拿树枝拨了拨它的脑袋，圆圆的豆鼻，三角形的耳朵，指甲盖一点的巧，雪白的胡须，左眼圈上的毛色发黑发亮，似被谁一拳揍过，她这是头一回这么近观察老鼠，又觉得它不像是老鼠，哪有老鼠长得一点不讨人厌的？余修半信半疑道：&ldqu那它怎么跑这儿来了。&rdqu&ldqu谁知道呢，&rdqu余舒又戳戳它，看着看着，忽然觉得有点眼熟，好像不只是见过它一回，以前还在哪里看到过，老鼠，黄毛的，嘶对了！她刚穿过来那一天，在纪家祠堂里头，供桌下头不就是有一只黄皮的耗子嘛！余舒眼睛一亮，再看这黄毛就觉出几分亲切来，心思一动，就抬头对余修笑道：&ldqu你天天闷在屋里无聊吧，这东西看着有趣，留着给你做个伴好了。&rdqu同她这样有缘分的东西，杀她是不忍心杀的，放了又觉得可惜，那就养着好了。&ldqu养、养老鼠？&rdqu余修瞪大眼睛，&ldqu哪儿有人养老鼠的！&rdqu&ldqu怎么不能养，有养花养鸟养虫子的，养个老鼠有什么，教它爱干净些，不要乱跑，再起个名字，&rdqu余舒越说越觉得可行，当即就站起来，往外走：&ldqu我去烧点热水给它洗个澡。&rdqu&ldqu诶？姐、姐&rdqu余修叫不应余舒，欲哭无泪地瞅着床脚的一团，虽然一个人闷在屋里是挺无聊的，但他不想和老鼠作伴行不行啊？余舒一个上午都在折腾那只黄毛，又洗又晒，当然是背着秋香，没把那丫鬟吓死。东西洗澡的时候就醒了过来，叽叽呼呼想挠人，被余舒按在水盆里喝了几口水，弹了两个脑镚儿就老实了，湿哒哒的被她拎着尾巴放到窗台上晒太阳，连跑都不敢跑，老实地撅着屁股坐起来，拿爪子擦着脸上湿哒哒的绒毛，不时扭头心地瞅上余舒一眼，生怕她再对自己做什么。余舒捏着它尾巴，扭头和余修商量：&ldqu修，你说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？&rdqu余修刚才是亲眼目睹了他姐怎么欺负这东西，心里头对它生出几分可怜，就没有之前的抗拒，看看阳光底下那金灿灿的一团，想想就道：&ldqu叫金宝怎么样？&rdqu&ldqu金宝？&rdqu余舒琢磨了一下，觉着不错，当场就拍了板，&ldqu好，这名字吉利，就叫金宝了。&rdqu说着就扭头喊了它两声，见它不理，就拿手指戳戳它脑袋，东西缩起脖子，颈圈上晒干的绒毛蓬起来，&ldqu唧&rdqu了一声，还没意识到从今往后它就从野生变成了家养。余舒到底吃不准这玩意儿是不是真的老鼠，怕洗不干净，就没敢直接拿给余修玩，晒干了重新拴好，绑在床脚，找了些点心喂它，金宝嗅嗅就乖乖吃了，并不抗拒余舒喂食，吃完还自己拿爪子擦脸，很爱干净的样子，余修看得忍俊不禁，这些天头一回在脸上有了笑。中午刘婶来送饭，余舒把金宝藏在了床底下，没叫她发现。下午下了一场雨，黄婆子没来，余修喝了药就睡了，金宝蜷在床底下，背对着姐弟两个偷偷摸摸拿大门牙磨着脖子上的绳子。余舒假装没听见那动静，拿了一叠纸，把几本跟随青铮学习时抄录的册子全摊在桌上，一条条把有用的都找出来，配上余修的生辰八字，寻找可以动手脚的漏洞青铮师父和她提起过，人的面相是分为动静两种，通俗的说，静态是五官，动态是气色，一个是生而具有，一个是随时转变，一是个内因，一个是外果，这两者有时很容易混淆。她现在要做的，就是在一定时间内，让外果变成内因，混淆视听。这是她那天从薛家相师身上受到的启发，说来也巧，因为余修挨打受伤，身为胞姐的她面相上就带了血光，气色未散，被内行的相师看到，不能定夺是动是静，就推迟了三天，想看若是动相，血光就会散去，则无碍于婚配。余舒就是想在这件事上做文章，纪家推她出去，全因为她的狗屎命，而薛家会这样心，则是怕遇上寡命女，就是俗话说的丧门星。余舒很肯定自己不是丧门星，如青铮所说，甚至连那狗屎命都不是她的，但这不表示她没办法动手脚让自己暂时变成一个&ldqu丧门星&rdqu。假如薛家发现，纪家信誓旦旦推给他们的，是一个&ldqu如假包换&rdqu的寡命女，差点就害了他们家香火，薛家能饶得了纪家吗？想想当初赵慧被人冤枉是&ldqu丧门星&rdqu，判成骗婚被没收了全部嫁妆的那起案子，这种事情是有嘴说不清，不成仇家就该偷笑了，还妄想结什么亲！至于那星璇姐，没找着合适的，就先别强嫁了，干嘛要祸害别人。俗话说，宁拆十座桥，不毁一桩婚，余舒干这缺德事，倒是半点没有心理负担，甚至还有些遗憾，只能借着别人的手给纪家教训，现在她还没能力自己亲手来。至于事成之后，纪孝谷抓不着她的把柄，根本想不到她有本事&ldqu偷天换日&rdqu，会迁怒他们姐弟是一定的，但为了平息薛家怒火，杀是不敢杀她的，没了利用价值，十有八成会将她这个&ldqu寡命女&rdqu赶出门，脱离了纪家，到时候她不用偷偷摸摸地跑，正大光明地带上余修坐车去京城。至于薛家大少爷对他没&ldqu福气&rdqu娶纪星璇这件事，余舒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灾乐祸。三天一过，纪孝谷要带着余舒再到薛家别馆去探访，余舒一早就做好了准备，让刘婶帮忙，把余修从东屋挪到了西屋，在他枕头下头放了菜刀，床底下搁了一盆污水，又烧了一把灰放在他脚边上，关好了窗子，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，让他在半个时辰后把床头的蜡烛点着，仔细不能灭。临走前余舒对着镜子拍拍脸，想着青铮要是知道她用他教的本事这样捣鬼用，不知会不会气得胡子翘起来。余舒和纪孝谷出了门，在门口故意摔了一跤，磨蹭了一刻钟，算着时辰上了轿子，万事俱备，她心里头有点兴奋，哪想到了别馆，却吃了一记闭门羹&ldqu大少爷病了，徐总管今天没空待客，纪老爷请回吧。&rdqu病了？余舒一愣，一边郁闷这人病的不是时候，一面又有些担心，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，莫不是着凉了？纪孝谷先是表示了一番关心，场面话说过，才问起道：&ldqu那徐总管有说，让我们什么时候再来吗？&rdqu&ldqu总管没有交待。&rdqu纪孝谷探听不到消息，悻悻带着余舒离开，回了纪家。他们刚一走，别馆门前就又来了人，从一辆马车，下来了一男一女，后头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俊秀少年，这男的是刘家二老爷刘敬台，另外则是现住在刘家的薛文哲母子。刘家的姐当年嫁了京城薛家，这在义阳城里头也是一件大事，薛文哲的父亲是当朝薛尚书的本家侄子，关系不是很近，加上一家不管两家事，因而这趟徐力带着人来义阳城，刘家事先没有听到消息，还是昨日刘敬台见到纪老二，酒桌上听他说漏嘴，才晓到薛尚书家的总管来了义阳，且纪家有望攀亲。&ldqu文哲，待会儿见到徐总管，一定要有礼貌知道吗？还有你大堂兄，你一直没见过，不可失了礼数。&rdqu&ldqu知道了，娘，您都说了好几遍了。&rdqu薛文哲心不在焉地回答，前天纪星璇走了，他没能去送，一直闷闷不乐到现在。刘氏不知儿子心思，看兄长上前去敲了门，不一会儿又退回来。&ldqu二哥，怎么啦？&rdqu&ldqu说是大少爷病了，不方便待客。&rdqu&ldqu啊？那请了大夫没有，该不是水土不服吧。&rdqu&ldqu这倒是没说，我想到纪家去打听打听，等下你先带着文哲回去吧。&rdqu刘敬台在纪家门口下了马车，刘氏和儿子坐着车回家，薛文哲起床气总算过了，就好奇起旁的事来：&ldqu娘，大爷爷一家来义阳做什么，爹怎么没来？&rdqu刘氏随口道：&ldqu纪家要同你大爷爷家攀亲，这是来人问礼了。&rdqu&ldqu攀亲？和谁啊？&rdqu刘氏不察儿子心思，道：&ldqu听说是你大爷爷相中了纪家的四姐，想求取给你大堂兄。&rdqu薛文哲呆住，下一刻便猛地坐起来，脑袋&ldqu咣&rdqu地一声撞到了车顶！刘氏吓了一跳，忙去扶他：&ldqu这是作甚，快叫娘看看，疼不疼？&rdqu薛文哲一把抓住刘氏的手，急头白脸道：&ldqu娘、娘，纪家要把星璇嫁了？不行，她怎么能嫁呢，怎么能！&rdqu刘氏是过来人，见儿子这样子，愣了愣，便明白过来，苦笑一声，伸手搂了他，声声安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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