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念对这种声音很排斥。
哭不出来,为什么非要装哭。
哭给别人看?
还是顺应风俗?
她和弟弟沉默的跪在最前面,然后磕头。
棺材抬起,几人起身,抱着爸爸遗像的弟弟走在最前面。
“收拾点有量生前穿的衣服鞋子,等下一起烧掉。”
余爱华吩咐,妈妈也早就把爸爸今年冬天穿的收拾在一处了,却把回来时盖在爸爸身上的薄毯往里屋拿。
“俺大婶,这个毯子也烧了吧?”
堂哥拦下妈妈。
“这个毯子还能用,还挺好的。”
妈妈舍不得把这个陪伴这个家多年的毯子烧掉,毯子是结婚的时候买的,上面还纹着龙凤呈祥。
“给俺叔换衣服的时候,他都……臭了……这个毯子别要了,烧给俺叔吧。”
妈妈最终还是把毯子放到了那些衣服上,顺便又从里屋拿出来一双崭新的男式短靴。
这是年前余念怕爸爸脚冷容易受凉,刚买的。
爸爸说它合脚又暖和。
唢呐声再起,爸爸要赶着下葬了。
下葬也讲究时辰的。
余念跟着走到半路,离坟地还有一个拐弯的路口时又被拦下。
“女孩不要过去了。”
又是风俗。
棺材下葬的时候,女眷一律不得靠近。
余念再次沉默。
她知道,这个时候反驳没什么意义。
这些规则是无形的,并没有一个特定的发泄对象。
棺材已经一点点往田地里确定好的坟地位置抬过去了,她不知道这时候冲进去会不会影响爸爸下葬,从而再让妈妈难堪。
算了。
余念停下脚步,和弟弟在空气中相视一眼,她知道弟弟理解她,懂她。
唢呐团浩浩荡荡的跟在弟弟的身后,余念远远的看着爸爸的棺材下了葬。
下葬之后,流水席也开始了。
在皖北农村,白事的流水席也和喜事一样注重菜量丰富,宁愿让菜剩下半桌也不能让客人把菜全吃光。
比较讲究面子和排场。
请的烧饭的师傅是大姨夫介绍的,用的食材放心,价格也合适。
用不掉的酒水,在宴席之后还能再退。
余念吃不下饭,也没上桌,妈妈端来的一些菜又递给她一个馒头。
一般家属也不上桌,可以留意其他宾客的需求。
余念掰开馒头只吃了一半,然后走了出去,正好听到唢呐团的乐手在看着爸爸的遗像。
“看着还挺年轻。”
余念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,遗像上的爸爸腼腆斯文,他对着镜头微笑着。
是真的年轻。
他的40周岁生日还没到,还差半年。
吃完流水席,亲友一一道别。
该说的安慰也说了很多了。
这样的场合,在社交上再如鱼得水的人也不情愿多呆。
把场地留给死者家属。
把空间和时间也留给死者家属。
地震之后还有漫漫又长长的修复期留给他们。
家里一下子空了。
又过了段时间,两个堂哥帮忙打扫之后也走了。
家里更空了。
余念看着在院子里弯腰收拾酒瓶的妈妈和弟弟,突然感觉像少了一个人。
偌大的一个家,从此只有他们三个。
有风吹过,吹落那棵月季花树上的一朵残花的花瓣。
粉色的花瓣飘在泥土上,凋零后再化成养分。
日子终究要过下去的。
念,我是谢娇丽。
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,余念拿起手机看到一个微信好友添加提醒。
余念赶紧通过。
念,我整理了一些你爸爸生前的照片和诗歌,现在全都发给你。希望你不要介意……
我可能很快就要坐牢了,因为搞理财,我骗了身边一些亲友的钱,其中也包括你爸的两万。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想要骗,只是后来……
落到这个结局也是我罪有应得。
我已经把泰山新村的房子卖了,很快就能还钱。
你爸爸是个好人,是我这辈子遇到最好的人。
很对不起你们。对不起……
谢娇丽的微信一条条的发过来,她打字很快。
文字之后,就是一些照片。
照片里的爸爸更加年轻,好像是他们在玄武湖划船时拍的,穿着砖红色的l衫的爸爸笑得很开心。
这些照片是在爸爸生前他们都不敢发给余念和妈妈看的,如今她一并整理了过来。
再之后是一张张手写的诗歌,谢娇丽把它们一张张拍下来的。
纸张已经能看出有些陈旧。
可每一张都拍的正正方方,把诗歌全都拍在了里面。
余念一首首的看着。
大多是爸爸思乡的情怀。
其实严格来说,那并不是很规整的诗句。
押韵压得乱七八糟,有些词只能算是勉强。
笨拙却朴素真诚。
谢谢,保重。
谢阿姨是这样的下场,是余念始料不及的。
余念感觉唏嘘不已。
关于爸爸的这段婚外情,也在这些诗歌和照片中彻底落下帷幕。
和谢阿姨在一起的那段时间,爸爸是开心的吧。
余念并不是突然歌颂这段婚外情,只是能更成熟的去看待爸爸生前的这个插曲。
第二天,堂哥开车把余念他们送到了镇上。
之前因为临近过年,贫困户的落实,还有报销流程都耽搁了不少时间。
等报销下来的时候,爸爸当时已经快油尽灯枯。
今天,余念才把报销的钱取出来。
这次报销的比例很高,因为是大笔,报销之后又有一笔二次报销。
拿到钱的一家人,心怀感激的同时也五味杂陈。
当天下午,妈妈打开爸爸的那个本子,把亲友的钱一一还掉。
还有余念朋友的钱也还了。
“俺哥,你停一下,我买个东西。”
当面包车路过村头的卖部时,余念下了车。
“念,你买啥?身上可有钱?”
妈妈不知道余念要买什么。
“有~”
余念往卖部跑去,没一分钟就出来了,手里拿着两袋花种子。
到家之后,余念找来了一把锄头,又从还没来及卖的饮料瓶里找来一个大容量的洗干净,装满清水。
“觉,跟我一起去。”
觉第一个猜出姐姐的计划。
换了昨天下过地,鞋底还有些泥泞的球鞋。
姐弟两人往爸爸的坟地走去。
心翼翼的翻了一些土,把花种子撒了进去。
田地里的风呼呼的刮着,姐弟俩静静的呆了一会儿,一句话都没有说。
也没必要说一句话。
提着空饮料瓶回家的时候,已经有收废品的停在了她家门口。
“这些你看看,想要的都带走。”
妈妈把家里一些旧鞋子旧物件全都提了出来。
余念看着那一包包东西,那些是她说了很多遍,妈妈都舍不得扔的东西。
如今妈妈也学会了慢慢断舍离。
废品卖掉,酒水也退掉,家里的卫生也打扫完毕。
“走吧。”
堂哥也上了面包车。
大人要工作了,她和弟弟还要继续学习。
就在余念把行李往车上搬的时候,一只黄色的蝴蝶打着旋在她眼前飘过,然后落在了面包车的前车窗上。
它轻轻的抖动着翅膀,像完全不怕人一样。
这个时节能看到蝴蝶也是有些神奇。
余念看着那只黄色蝴蝶,看它久久的停在车窗上。
她想回去去喊妈妈和弟弟赶紧过来,又怕惊扰了那只蝴蝶。
是爸爸吧?
不是说黄色的蝴蝶是亲人的亡灵吗? filsarilhl755397553947337670177h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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