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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152章 哀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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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rad2医生的话像是被医院空调的冷意卷成一根针,钻进她的耳朵里,将那些破碎的记忆串联。


    在幸福之家,第一次和方懋接触的那个晚上,下着暴雨。


    那时候她还不叫方黎,方懋也不叫方懋,她们是从出生就被送到幸福之家的孩子,没有名字,只有一串编号。


    那天晚上是方黎第一次被“选上”——像是皇帝选妃那样,讽刺的、恶毒的,又残忍的。


    她反抗了。


    换来的是一顿毒打和一顿并没有逃过去的轮流强迫。


    被送回孩宿舍的时候,“老师”掐着她的腮帮子把药给她灌下去,然后关上灯,警告了同宿舍的其他孩子,一走了之。


    她躺在床上,浑身疼痛,血肉像是和身上胡乱套上去的衣服粘在了一起。


    很疼。


    她在神志不清的时候,瞧见了对面床拱起的一团弧度。


    对面床那个比她大几岁的姐姐在昨晚死了,方黎以为是那个姐姐变成鬼回来了。


    “姐姐,带我走吧……”方黎的手指忍着痛动弹,声音虚弱,在安静得死寂的宿舍房间里飘得发颤。


    她记得早上发现那个姐姐死的时候,嘴角是上扬的。


    她从未见那个姐姐这样笑过。


    护工说她死了。


    原来“死”是一件幸福的事。


    对面的被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,方黎期待地看过去,用着气音哀求,“求求你,姐姐……”


    然而,被子里的不是鬼。


    被子鼓包里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,然后,钻出来一个顶多两三岁女孩。


    细软的头发黏在她通红的脸上,隔着过道,两双眼睛无声对视着。


    好半晌,对面的女孩手脚并用地下床,爬到她的床边,伸出瘦得皮包骨的胳膊,手指轻轻碰了碰方黎渗血的指尖。


    她眨了眨眼,另一只手抓着比她的手的一块硬馒头,放到床边,推到她的手上。


    然后,她又伸出手轻轻碰方黎开裂的嘴唇。


    方黎动了动手指,冰冷的指尖和她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。


    女孩害羞得又手脚并用爬回到那张床上,用破旧的被子盖着脑袋。


    好一会儿,她才又钻出头来,亮晶晶的眼睛挽着看方黎。


    不知道是药的作用,还是其他什么作用,即便连着发烧了几天,最终方黎还是撑着活过来了。


    从那一天开始,方黎的身后多了一个豆芽,不管她去哪里,豆芽都跟着。


    豆芽很乖,因为不会说话,她也很少哭。


    可每次哭,都是因为方黎。


    她哭得很安静,眼泪只是无声地流,然后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方黎。


    一开始,方黎还每天希望那个死去的姐姐能变成鬼把她带走。


    后来,方黎希望那个姐姐鬼别来了。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浓烈起来。


    护士推着蒙着白布的担架从急救室的另一边门转出,金属轮轴碾过地砖的声音,让方黎所有思绪瞬间回笼。


    她下意识循着声音看过去,白布在灯光下亮得刺眼。


    在白布推到面前的时候,方黎颤抖的手死死攥住白布边缘,指甲缝里还嵌着妹妹的血迹。


    李怀有些不忍心看方黎此刻的模样,他干脆走到后面的那台担架,掀开帘子,确定了陈佳遇的相貌。


    “黎黎。”


    萧明德轻唤一声。


    方黎的手缓缓有了动作。


    当白布一寸掀开,露出方懋因为农药而变了色的脸。


    她脸上还有半干的血迹,维持着痛苦的神情。


    方黎颤抖着手,缓缓握住她冰冷的,没有气息的手指。


    就像那天的暴雨天一样,她爬过来,触碰方黎的手指。


    方黎的眼神滑落,当手指紧紧握住的那一瞬间,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,像是困兽最后的哀鸣。


    她把脸贴向妹妹逐渐冰冷的身体,泪水在白布上晕开痕迹。


    “对不起……”


    她的哭声在冰冷的走廊悲戚又绝望。


    “对不起,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……”


    “懋懋,对不起。”


    “对不起……”


    -


    医院里常有悲痛绝望的哭声,可每一次哭泣的人都不一样。


    他们的痛苦在一条的走廊里汇聚,却又不相通。


    萧明德一直把方黎抱在怀里,她的脑袋抵在他的腰腹,任由她死死地扯着他的衣角。


    李怀把所有的手续办好,姚法医很快就来了,医生这边把所有的资料准备好,准备对尸体进行全面的检查。


    法医的检查结果是重要的法律证据,检查报告是案件档案的重要组成部分,所以这一步工作通常不可以省略。


    姚法医在进去检查尸体的时候,看了下方黎的脸色,轻声对萧明德说道:“虽然我不经常看活人,但是她这样的情况你们得多注意,给点热乎的吃喝。”


    闻言,李怀主动下楼去买热粥。


    医院四周最多的就是粥铺面食铺。


    走廊里只剩下萧明德和方黎两个人。


    不知道过了多久,方黎的哭声逐渐停歇,她从萧明德的怀里坐直,低头安静地坐着。


    从停止哭泣到现在,她一个字都没有说过,只是坐在轮椅上低着头。


    就连萧明德把她推去拍了张腿的片子,她也没有任何反应。


    像是彻底失去了灵魂的躯壳,泪水早已流尽,脸颊上只留下纵横交错的泪痕。


    当萧明德试图给她擦脸时,方黎没有反抗,任由他将她的脸颊擦拭干净。


    丢掉纸巾,萧明德蹲在方黎的面前,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,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圈,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

    “黎黎,还有乔夏,她们需要你帮忙。”萧明德没有提方懋,他看着她好似连呼吸都变得缓慢,似乎要随着方懋的离去而停摆,只觉得更慌。


    “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吗?找陈最,他会想办法帮你。她们还在等你。”


    萧明德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几句话,直到方黎终于有了一点反应。


    她空洞的眼神慢慢凝聚回了一点焦距。


    “联系他,好吗?”萧明德轻声问。


    方黎缓缓扭头看向萧明德,最终点了点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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