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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上了车，宋美丽问刘大吹要那个记录笑话的本子。


    刘大吹忽然身子一歪，趴在方向盘上笑起来。他的笑声像墨汁打翻在宣纸上，迅速蔓延。


    宋美丽从来没有见他笑得这么欢，笑得这么莫名其妙。


    是他想起了那个能让人笑一年的笑话吗。


    看来那个笑话有魔力，先把自己笑倒了。


    她越发急切起来。


    但是，刘大吹笑着笑着，忽然哭了。宋美丽看着他，确定他不是笑而是哭，而且哭得泪流满面。


    宋美丽甚是惊慌，问：老刘，你疯了吗。


    刘大吹不笑了，眼泪如学生作文里写的：像断线的珠子。


    一个男人这么哭，还是自己曾经心动的男人这么哭，宋美丽的心忽然难过起来。


    她从包里拿出纸巾，递给刘大吹。说：说好了讲笑话，咋哭了呢？


    刘大吹的脸离开方向盘，接了宋美丽递来的纸巾，顺便把她的手轻轻牵了一下。


    他牵着宋美丽的手往方向盘下一指。然后就放开了。


    宋美丽以为写着笑话的本子就在那里，于是看过去。


    什么也没有。


    刘大吹继续流着眼泪说；宋，我的机关枪完蛋了。


    宋美丽一愣。转而明白了什么。


    刘大吹有个大鼻子，据说大鼻子的男人那个也大。宋美丽知道刘大吹那个的厉害，因此形容刘大吹有杆机关枪，赞美他做男人都做的那事时，像是打了胜仗的英雄。


    如今刘大吹说机关枪完蛋了，宋美丽有些震惊。


    刘大吹：宋，这也是一个笑话，你笑吧，笑吧，这个害人的机关枪哑了，废了，杨贵妃来都没治了。这是乡村旅行最大的成果。宋，在看到那个笑一年的笑话前，你先预热一下，笑一路吧。


    宋美丽愣在那里。她听姐夫讲述过刘大吹乡村之旅的故事。经此旅行，他才可能乖乖还钱。但后果就是也毁半条命。


    她自言自语：真的假的。


    刘大吹的身子翘起来，说：宋，要不我把裤子脱了，你看看。真蔫了。


    宋美丽赶紧制止，她不要看到那个真相。


    她扭过身子，也流泪了。


    2


    一路上，刘大吹恭恭敬敬心翼翼地开车，偶尔对宋美丽嘿嘿一笑。


    宋美丽于是明白，一个所向披靡的男人，枪哑火了，性子也变了，变得对这个世界辐俯首称臣，有所敬畏。正如大老虎变成打盹的老猫。


    打盹的老猫已经不构成任何威胁。但是，宋美丽多么怀念那只猛虎啊。


    快到老太太所在的区了，区门口修路，原本可以远远地停下车，宋美丽下车后走回家即可。


    刘大吹把反向盘一打：宋，这边路灯有气无力的，我送你到后门下车。


    一路上，宋美丽都在刘大吹枪杆子坏掉这事里恍惚着。听刘大吹这么一说，她同意了。


    车子饶远道往区后门开去。


    宋美丽忽然说：老刘，今晚我心情有点郁闷，你开车带我溜溜吧。


    刘大吹：好吧，只要你愿意，我就开车带你到天涯海角。


    城里总是堵车，车子就在城市边缘的路上晃荡。宋美丽觉得又惬意还有一丝文艺老青年的伤感。


    刘大吹开了车载音乐，是他喜欢的白杨。


    宋美丽从伤感的情绪里爬出来，跟着唱起来：一棵白杨，站在高岗上…


    刘大吹赞叹了一嗓子：宋，你是被啥耽搁的歌唱家。


    宋美丽有把好嗓子，唱歌好听。当年为什么没有去考音乐学院啥的呢？因为他父亲觉得唱歌的演戏的，都是不正经的职业，他要两个女儿的人生路都是又红又专。


    刘大吹一赞，宋美丽继续高歌。


    刘大吹也跟着唱起来。


    夜行的车子里，有男女二重唱。仿佛有棵白杨在高岗上，被两人唱的树叶刷刷响，摇头晃脑的快乐。


    这种情形，好像回到两个人相好的岁月，宋美丽若是搭刘大吹的车子，必定开嗓唱一曲，刘大吹听的嘴角能咧到耳朵上，用表情证明了对她的欣赏。


    车子走到红灯的路口，停了。男女二重唱也暂停。刘大吹开了车窗，一串串幽香一阵阵暗袭。


    宋美丽深深吸了一口，有点陶醉了：啊，槐花开了。这是到哪里了？


    刘大吹：槐树林。


    原来不不远处，就是一片槐树林，五月槐花开，夜里的幽香卯足了劲儿张扬。


    宋美丽忽然想起来，她和刘大吹有一次的欢好，就是在这片槐树林里。她的喊声高亢张扬，这是人生的舞台上她最酣畅淋漓的一次演出。


    如今，刘大吹说他的抢坏了，这是多么糟糕的事儿啊，仿佛她不得不离开舞台，失去明星的光环。


    真的吗？


    她喃喃自语。一边望向那片槐树林。隐约可见跳跃的篝火，有人在这里露营。


    刘大吹问：啥真的假的？


    宋美丽忽然做了个决定，对刘大吹说：我想到槐树林去，采些槐花，老太太喜欢最近水肿，据说槐花有消肿功效。


    槐花的这个功效，还是上次刘大吹告诉她的。她也没实践过。但老太太水肿是真的。


    刘大吹：黑灯瞎火的。要不，第二天一大早我再来给你采。


    宋美丽心想，一觉醒来，快乐好似烟云散去，他们之间，不会再搞男女二重唱，不会再浪费汽油夜里兜风。重要的是，也许自己变得理性冷血，不再理会有个抢哑了的男人。


    当眩晕退却，当梦幻没了，爱情脱下裤衩，露出丑陋的屁股蛋子，什么都不是。


    她有个强烈的念头在黑夜里生长。


    刘大吹说他枪杆子坏了，杨贵妃来了都没用。


    宋美丽不是杨贵妃，杨贵妃体重13八斤，她不过11八斤，标准得很。杨贵妃只会抽抽嗒嗒掩面而哭，宋美丽却是被耽搁的歌唱家。


    她要检验一下刘大吹的枪杆子。


    当然，她没有直接告诉刘大吹。


    刘大吹怀揣着采槐花的使命，带着宋美丽拐进了槐树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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