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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94章 冬游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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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rad2广济寺旁,一处羊汤馆的二楼雅间。


    朱允熥坐在椅子上,而何广义则是匍匐跪着。


    屋内除了他们二人之外,别无他人。


    朱允熥轻声开口,“你不是最不信这些吗?怎么现在比谁都信?”


    “臣”


    何广义叩首,“臣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。”


    朱允熥微微皱眉,翘起二郎腿,“你哪来的罪孽?”


    “臣说错话,请万岁爷责罚!”


    何广义赶紧叩首,人到晚年他是觉得自己是有罪的。


    多少个夜晚脑中充斥的都是曾经种种残忍的,草菅人命的画面,使得他夜不能寐。即便是勉强睡了,也会一次次被噩梦惊醒,满身大汗。


    告别权力的他,现在唯一能追求的就是内心的平静,所以他选择了信佛。


    但也不是真信,而是麻醉。


    可此刻突然面对皇帝,他发现他的内心更加不平静了。而且不知为何全身颤抖,甚至眼眶发红。


    “放着家里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”


    朱允熥说着,看到何广义满头白发,又感叹道,“在家当个富家员外,逍遥自在不好吗?”


    “万岁爷!”


    何广义哽咽抬头,“臣,这些年一直心中惶恐,愧对万岁爷您”


    “过去的事提他做什么,你没对不起朕,只不过是做错了事而已!”


    咚咚,何广义叩头,一句话突然脱口而出,“万岁爷,您怎么也老的这么厉害?”说着,又重重叩首,“臣该死,臣说错话”


    “你没说错,我是老了!”


    他无心之言,反而让朱允熥心中暖流涌动。


    这些年从没有人跟他说过他这个皇帝老了,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确是老了。


    朱允熥又问,“对了,我听说你的儿子,进了国子监读书了?”说着,笑了笑,“读书如何?”


    “不是那块材料!”


    何广义擦下眼泪,苦笑道,“就是在学堂混日子罢了!”


    “咱们这把岁数可以混日子,孩子可不能混!”


    朱允熥想想,“东宫皇太孙那边侍卫出缺了,明儿我让邓平去你家亲眼看看你儿子的品性”


    咚咚!


    何广义再次叩首,哽咽道,“万岁爷臣再见着您了,现在就算死也心甘情愿!”


    ~~


    羊汤馆大堂,几乎快被朱允熥的儿孙还有侍卫们包圆了。


    “父亲,那老人是谁呀?为何皇祖父要单独跟他说话!”


    朱遵钥刚开口,就见朱文圭皱眉道,“不该问的别问。”


    被父亲呵斥了一句,朱遵钥有些抹不开面儿,脸皮发热的低下头。


    忽见边上一个冒着热气的竹筐被推了过来,抬头就见是皇太子朱文奎的笑脸。


    “尝尝这芝麻烧饼!”


    朱文奎笑道,“这东西你们那可吃不着!”


    说着,又转头对伙计道,“羊汤呢,快点!”


    “谢谢”面对朱文奎,朱遵钥很是拘谨,“谢过大伯父!”


    “呵!”


    朱文奎一笑,又指着桌上的瓶瓶罐罐说道,“那是盐那是胡椒面那是醋。羊汤是白嘴的就是没味道,你自己喜欢什么味道自己调!”


    说着,他看向朱文圭,“这孩子的性子很好稳稳当当大大方方,淳朴厚道”


    朱文圭还没说话,另一边上的郑王朱文在已开口道,“大哥,都是您的侄儿我家锦哥儿也在呢,您可不能偏向呀!”


    “哈哈!”


    闻言,朱文奎笑了笑。


    而朱文圭直接开口,“老四,你跟时候一模一样!”


    朱文在一愣,“什么一模一样?”


    “什么你都要抢!大哥不过是夸了钥哥儿几句,在你这就是偏向了!”


    朱文在顿时涨红了脸,但面上却依旧是笑。


    “咱们兄弟这些年也没好好聚过!”


    朱文奎拿起一个烧饼,下口的吃着,“难得你们回来一回,我看看这几天哪天得空了,咱们私下聚一聚!”说着,把手掌中掉落的烧饼上的芝麻吸溜进嘴里,“就是纯私下的,不让外人来!”


    “行!”


    朱文圭用力的点头,“听您的!”


    人到中年,少年时许多事其实已有了不同的看法。


    所以兄弟之间压根不存在剑拔弩张的状况,反而彼此之间多多少少有那么几分不好意思和男人特有的扭捏。


    “父亲老了,咱们兄弟之间要其利断金!”


    朱文奎又低声道,“更不能让外人看笑话!”


    “您说的是!”


    朱文圭说着,忽然面露难色。


    边上的朱文在始终竖着耳朵,心中腹诽,“你们哥俩现在好上了?好嘛,一个不搭理亲弟弟,一个装成好弟弟,哼!”


    “有事儿?”朱文奎扫了朱文圭一眼。


    后者犹豫再三,手指突蘸了刚送来的羊汤,在桌上划拉起来,“我心里呀,一直当个事的惦记”


    边上的朱文在听了个隐约,下意识的想回头,但是又硬生生的忍住。


    而朱文奎看了朱文圭所写的字之后,也是明显的愣了一下。


    因为对方所写的只有两个字,老三!


    他知道这代表的是什么,也知道朱文圭要表达的是什么。


    应该就是单纯的惦记,不是怨恨!


    其实早先,他们兄弟的心中对于老三是有怨恨的。但随着年纪的增长,当年的事在现在看来真是胡闹。


    成年男子心中,总是会有那么一丝不该有恻忍之心!


    “挺好!”


    朱文奎同样用羊汤写字,“没事!”


    “哎!”朱文圭一声长叹,然后苦笑,“呵!”


    另一边的朱文在忍不住了,回头道,“大哥二哥”


    他刚开口,突然被一阵声音打断。


    就见羊汤馆门口,划拉下进来三五个半大少年来。


    为首的一个穿着短毛的皮袍,团团脸,进门就嚷嚷,“掌柜的,烧饼羊汤”


    说着,搓手对身边的少年们笑道,“乖乖,这京城真冷呀!”


    “可不是,比咱们徐州冷多了!”有少年笑道。


    “要我说,这也没徐州好!”


    那团脸少年又道,“就是人比咱们徐州多!啧啧啧,这烧饼都没巴掌大,哪有咱们徐州的锅盔看着排场!”


    “这么大的京城连家卖把子肉的都没有”


    他絮絮叨叨的说着,边上的同伴们插嘴笑道,“你呀,离开把子肉就不能活?”


    “有烧鸡也中呀!这也没有呀!”


    那少年又是笑,是一种大大咧咧但也带着几分痞气的笑。


    “那赶明儿个你来京城开一家!”


    边上的同伴又开口,“就叫六斤把子肉六斤烧鸡!”


    ~


    “嗯?”


    正低头喝汤的朱文奎几兄弟瞬间抬头,诧异的看了过去。


    而边上的侍卫们,则是无声的站了起来。


    几个少年骤然对上一群成年男子的目光,有些不知所措。


    “为何叫六斤把子肉?”


    朱文奎说着按了下手,侍卫们重新坐下。


    “因为”


    那团脸少年结巴了一下,然后摸着脑袋,“俺叫六斤呀!”


    “你也叫六斤?”朱文奎哭笑不得,“你怎么叫六斤?”


    “俺娘起的呀”


    叫六斤的少年低头,“说俺生下来的时候六斤沉”
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!”


    朱文奎乐不可支,连连大笑,“你生下来也六斤!”说着,看向那叫六斤的少年,“大名叫啥?”


    “赵龙”


    “听你口音不是京城人”


    突然,王振从楼上下来,打断朱文奎,“大爷,二爷,四爷五爷六爷老爷子让您几位上楼上去吃呢!”


    “哦!”


    朱文奎站起身,再看看那几个少年,转头对掌柜的说道,“他们的饭钱我给了,多给他们切几盘羊肉!”


    说完,对那少年一笑,带着兄弟侄儿们,上了楼梯。


    朱文圭紧随其后,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儿子不住的回头,“你看什么呢?”


    “父亲!”


    朱遵钥低声,“您发现没有,那个人长的有点像太孙哥哥呀!”


    “哪像了?”


    朱文圭笑着,在儿子脑袋上拍了一下,“快上楼,你祖父等着呢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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