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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老邢用一个失火，把汪芳从超市勾到老房子那里。


    当然，老房子不是真的失火。老邢报告说，两个男人从三楼骂下来，到楼道动了手，楼道战场太，两人都觉得不过瘾，干脆在楼前的空地上决战，比两只公鸡掐架还凶狠。


    两只公鸡掐架与汪芳家的老房子有什么关系呢？因为这两只公鸡和三楼那女租客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。三人狭路相逢，俩男的就打起来了。老邢请屋主亲临现场，见证事件的发生，以正视听。


    汪芳赶到的时候，那场战争已经停止了。


    老邢告诉汪芳战争的结果，两只公鸡都挂了彩，捂着头去医院了。


    老邢老婆插言：那个叫静静的女人租了你们家房子，一直不消停，不同男人来找她。用过的避孕套都扔我们家院子里。我们怀疑她是做姐的。嫂子，你去看看吧。


    汪芳于是离开老邢家，上楼而去。


    她先是贴着防盗门听了听动静，没听见啥动静。又敲了半天门，无人应答。


    老邢说没看见女租客出门，但他们两口子也不是专业间谍。即使租客在家，人家拒绝给她开门，她也没啥折。


    她下楼来的时候，老邢家的门准时开了。老邢新老婆的一张脸从们门后探出来。


    她本来有一张冷脸，这回脸上挂着一点暧昧的神色。


    她并没有请汪芳再度来家坐坐，而是问汪芳：没开门吧？


    汪芳：嗯，大约不在家。


    她：在家也不会给你开。没准你不认识她，她早就认识你了。你家老牛给她说起你，也许比老牛对你说起她来，还多呢。


   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，老邢老婆喜欢跟着她男人叫刘大吹老牛。或许她真的以为汪芳的男人叫老牛。


    我回去问问老牛。


    汪芳说完就离开了这里。她跟老邢新妻不熟，几面之交而已。这次是老邢新老婆说话最多的一次。


    这个女人最后一句话像大颗雨点砸在汪芳的地里，溅起尘土。


    汪芳隐约觉得，在自己努力从井底爬出来的时候，刘大吹也许没闲着。


    2


    汪芳回到公寓宿舍后不久，刘大吹也回来了。


    汪芳问宋美丽那边的事做完了吗？


    刘大吹看上去很累的样子，一头扎在那张单人床上，一张脸像块不新鲜的熟肉，说孟事太多，不是缺这就是缺那，要宋美丽和林各自准备。等明天一早再重新开场子。


    汪芳：那孟今晚要住在这里啦。


    刘大吹：刚把神仙送到宾馆去。


    又补充道：老宋掏的钱。今晚老宋也走不了了，大约两人住在一起。


    守着老婆，他叫宋美丽为老宋，其实他习惯性喊宋美丽为宋。


    汪芳想问他关于老房子的事，刘大吹的呼噜及时起来。中年男人吹牛全球第一，反正不用上税，其实是纸糊的，一言不合就累成狗。


    汪芳便把话吞到肚子里。


    她也想在那张单人床上休息。


    年轻的时候，他们挤过很多次单人床，在的空间里叠罗汉，将床板压塌。现在她看见他打呼噜的样子，鼻孔一张一合的，涌起一股嫌弃。


    3


    这天晚上，宋美丽和神婆孟同居一室。


    宋美丽并不想跟这位神仙住在一起，但是开两个房间实在太浪费钱。她这次卖房，本来就给林便宜了一些钱，没想到还闹出幺蛾子。为了解决麻烦，她要给刘大吹好处费，给神婆管吃管睡报销车费还有做场子的一笔钱。


    她女儿敏要去留学，仅有卖房的这笔钱是不够的。她这个从对钱无忧的人，最近越发觉得钱这王八蛋是个好东西。


    上午那顿饭，刘大吹捡了城最好的馆子，又花了她不少钱。她的肝果然颤了三颤。心里竟然怪起汪芳来。汪芳向来节俭，这回坦然跟着她男人吃香的喝辣的，也不提醒刘大吹换个便宜的馆子吃。


    要知道，她自己不过是去面馆吃了一碗拉面。


    刘大吹因为带着孟吃了顿好的，把孟的馋虫勾引出来，所以，酒店的简易晚餐是断断不可以的。


    孟竟然建议说，听说城有个著名的西餐馆，牛排老好吃了，她想去尝尝。


    宋美丽心里不高兴，嘴上说：牛排有啥好吃的，血呼呼的，再说这巴掌大的地方，哪有什么正宗，都是抄袭来的。


    孟：假不假，不尝一下咋知道呢。我嘴巴叼，村里老王做牛杂，我一口就知道那牛杂有没有掺了猪杂。


    宋美丽：那是年轻去的地方，今天天冷，我们去吃个旋转火锅多好。


    西餐之与旋转火锅，前者尊贵，后者市井。


    孟依旧笑着说：吃不到自己的喜欢的东西，我肚里的馋虫第二天一早就爬出来，胡说八道我控制不了的。


    宋美丽便明白是怎么回事。神婆是本次活动的指挥中心，她要是向着林说话，这房子又没戏了，恐怕还要折腾更多的钱。


    宋美丽觉得自己被人拿捏了。刘大吹拿住了她也罢，两人曾经有过故事和事故。如今竟然被刘大吹介绍来的神婆拿住了。


    人生不易。不怕虎狼豹子和鬼，就怕人这东西。


    她只好带着孟去了西餐厅。


    4


    城的西餐厅，多是年轻食客的天下，他们在这里安放无处安放的文艺情怀。


    这晚，人不甚多。


    一个不年轻的女人带着另一个更不年轻的女人来吃饭，虽然会招服务员白眼。但冬天生意惨淡，进来的客人堪比大猩猩珍贵。


    所以，服务员点头哈腰服务态度像热情的沙漠。


    两人被安排到一个角落的位置。那里的背景墙有一副先锋派的画，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嘴里叼着一支红玫瑰，手上拿着一把手枪，叫玫瑰与枪。


    宋美丽忽然记起，几年前她和薛可用带着敏就是在这个角落的位置吃过西餐。


    她和敏吃得很爽，薛可用吃得生无可恋。


    当宋美丽嘲笑薛可用刀叉拿反了，切牛肉跟蹩脚木匠拉锯，喝汤不用转圈要用汤勺，西餐的沙拉肯定不会加蒜泥。


    但是薛可用心情很好，没有一丝一豪的生气，因为他那得抑郁症的女儿吃得愉快，和他探讨那只著名的乐队玫瑰与枪。的她竟然知道他大学时喜欢的摇滚乐队。女儿的人生如果因为这顿西餐而重新生长，他愿意做个女儿奴，老婆嘲笑他土，他承认自己土就是了。


    他们经常在吃饭的时候争执，做什么都南辕北辙。那顿饭，是他们不和谐婚姻里最和谐的一次。


    如今，那女人还是叼着玫瑰手里依旧拿着枪，而那个笨蛋加土蛋的二合一男人，早就不在了。


    她忽然有点伤感。


    这是薛可用死后，宋美丽唯一一次睹物思人，觉得前夫还有可圈可点的地方。


    听见孟在大嗓门地点菜，宋美丽这才从回忆中醒来。


    很快，第一道西餐上来。


    是一道汤。


    孟喝了一口，放下勺子。


    又咸又甜。


    用奇怪的浓汤抵挡牛排进入肚子的路，是可耻的。


    5


    这时候进来一个女的，孟以为是另一个服务员，就喊了一嗓子：服务员，这个汤太难喝了，我要雪花牛排，先上牛排。


    那女的说：好的，一会儿服务员进来，我转告她。


    说着，坐在她们斜对面。


    宋美丽看了一眼这女人，觉得神婆孟一点不会看人，人家一看就是顾客，身上没有半点服务员轻浮的样子。


    好在这位顾客比较有修养，没有被当成服务员而不悦。


    雪花牛排很快上来。宋美丽把牛排熟练地切开。她是见过世面的老手。


    孟用叉子挑起一块，看了半天说：这肉还有血水，没熟，吃了会拉肚子。


    宋美丽揶揄道：吃过惯了老王的牛杂，真实的牛排就是这样子，我早就说过血呼呼的。


    孟又喊服务员，让人把牛排重新加热，不要有血水。


    服务员很快进来，还带着一位顾客，是个公的，这人坐到了女的对面。


    宋美丽吃了一惊，这不是林吗？


    孟也认出了林，惊呼起来：林，你咋了？一下午不见人影，你咋光荣负伤了？


    下午做场子之前，孟让神婆去请女朋友来，林一去不复返，缺了重要人物，自然做不成场子，于是孟宣布散会，明早重整旗鼓。


    现在，这林忽然戴了一顶针织帽子，但是额头那里的白色胶布探出来，分明诉说着他受伤的事。


    林也认出了熟人，他没有解释受伤的事，而是礼貌地跟孟和宋美丽打了个招呼。转而跟女人说：兰兰，我已经预定了楼上单间吧，我们上楼吧。


    那个叫兰兰的女人于是顺从地站起来，挽着林的胳膊，跟着林上楼去了。


    孟问宋美丽：这个女的是林的女朋友吗？


    宋美丽嘴上说：谁知道呢。


    心里一阵冷笑。从林第一次带李静来看房子，她早就看出来了，那李静是可疑的，两人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。这个兰兰也许才是林的正牌女朋友。


    6


    话说那天下午，孟派林去请李静过来。


    林打电话给李静，李静不接，于是直奔美容店。美容店的队友说李静身体不舒服回家去了。


    林又掉头奔李静家。


    刚爬上三楼，就见李静家里走出一个胖子来。


    李静在门口露了个脑袋。


    林的四只眼一下看到，这是一张艳丽的脸。哪有不舒服。分明是干了舒服的事儿。


    要命的是李静迅速缩回脑袋，把门关了。等于拒绝了林。


    林心里不悦。转而问胖子，你去他家干嘛？


    那胖子说：你去他家干嘛我就去干嘛。


    林脑门一热：她是我女朋友。


    胖子：呵呵，你的女朋友我不跟你争，别挡着我下楼。


    林一肚子气，给李静打电话她不接，原来是跟这个胖子做天下男女都在做的事。李静不是他的正牌女友，但他对她意乱情迷，因为这女的很会玩，哪个男人不喜欢会玩的女人呢？一个在床上挺尸的女人是没有前途的。


    林也因为爱玩，最近在李静身上花了比给女朋友更多的钱。因为花了不少钱，林有种错觉，觉得自己是旧社会的大爷，有大房和妾，这个妾，显然也是自己的女人。自己的女人不能让其他男人染指。


    胖子不理林，理直气壮地下楼，楼梯很窄，胖子体积大，于是俩男人的肢体有着密切接触。


    于是引发了一场从三楼开始的男子单打比赛，一直打到楼下，被广大在家的人民群众站在窗前围观。


    林觉得李静肯定也在三楼观战，于是他这大老爷打得更起劲了。一定要让妾知道，老爷虽然在床上不厉害，但老爷教训那些吃他锅里肉的人是厉害的。


    那胖子虽说胖，但不虚，林老爷空有壮志，这场男子单打比赛，以林破了脑袋结束。


    林受伤后，李静来电话，怪他在她家楼前耍猴子丢人。


    她说：男人啊，一生致死是少年。


    林觉得李静最后一句说得有道理。他还是个少年。


    这一打一骂，反而让林对李静有一种更强的依赖。就把神婆孟邀请李静的事说了。


    李静问：都有谁在场。


    林：原来的房主宋美丽，神婆孟，还有受人尊敬的我们的老大哥老刘。


    李静：明早我看看再说。


    女人的话说一半藏一半。这个看看，估计会到现场去看看。


    林一下子有底了。


    没想到，这晚，林的正牌女朋友忽然空降城，杀了林个措手不及。


    林在和女友共进晚餐时，自然跟李静发信息，让她明早不要去他的新房里看看了。因为神婆已经取消了那个场子，回家去也。


    7


    那晚，宋美丽请孟吃了昂贵的西餐。两人又同居一室。


    虽说两张床，但对宋美丽来说是一场噩梦。


    入睡前孟没话找话，掐指一算，宋美丽还有一次婚姻，而且还能生个孩子。


    过去在农村，女人五十还能生，宋美丽不过四十五，还是可以产仔的好年纪。


    那时候还有计划生育政策，宋美丽就问如何躲避计划生育呢。


    孟强烈建议，宋美丽要是怀上，可以躲到乡下去抱窝。她在李家沟王家河都有亲戚，老母鸡在那里躲着，直到下出蛋来为止。


    宋美丽心想，哪个男人肯和自己结婚呢？她倒是相了几次亲，总结出经验来，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在婚恋市场就是晚市的茄子。但她觉得自己是个美丽的茄子，绝不能贱卖。


    夜里孟打嗝放屁磨牙，把神婆的神秘形象给毁得差不多。


    早晨起来，孟把宾馆里所有的没用过的一次性牙膏牙刷梳子统统收入囊中，临走还要去卫生间一趟，把剩余的卷纸带走，坚决不给下一个顾客留下拉屎的机会。


    宋美丽装聋作哑，这下神婆的形象全毁了。


    她其实很明白，在卖给林的房子里，大家在演戏。刘大吹毫无疑问是最佳男猪脚。林其实是男配角。


    谁是最佳女主呢？


    她觉得她不是，孟不是。


    她之前将了一军，要林把李静请来参演。但是林光荣负伤。而且，林的正牌女友驾到了。


    谁会是最佳女主呢？


    她再次发出灵魂的拷问。


    宋美丽有点隐隐地期待。


    八


    这天，大戏开演。


    因为林还没有装修房子，防盗门也没有换，宋美丽还有一把钥匙放在邻居王工家，于是去王工家取了钥匙，轻而易举到了空房子里。


    不久后，男猪脚刘大吹赶到。


    刘大吹面露倦容。


    孟说：掐指一算，你昨晚没睡好。


    刘大吹：你真是神机妙算，公寓只有一张单人床，我老婆睡床，我搭了地铺。条件艰苦啊。


    宋美丽：携夫人出访，还不舍得开个房。酒店的双人床不舒服还是被子不够暖？


    刘大吹听出她这话是笑话自己气。他和她苟且的时候，的确没有开过一次房。他像狗一样，抬腿就干了那事，何必去找个花钱的窝呢。


    刘大吹打着哈欠顺便带出个呵呵。


    有人敲门。


    大家以为另一个男主林来了。


    开门一看，竟然是李静。她穿着紧身鹅黄色大衣，明媚得宛如那个叫春的姑娘来了。


    李静一进门，先是给神婆自我介绍。宣称自己是林的女朋友，昨天有点事没时间过来，今天跟老板请假来了。林昨晚值了夜班还在路上，很快也到了。


    孟心想，林究竟有几个好姐姐呢？


    一向话多的她这次没多说。昨晚的西餐不养肚子，孟老是跑厕所。又一波感觉海浪般涌来，她扭头直奔卫生间。


    那李静说完就径直走进来，走到刘大吹身边。最佳男主此时双手抱在肚子上，李静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一搭，又迅速拿开，仿佛有根栏杆那样随意。


    这个动作，被宋美丽看了去。女性的敏感让她心里一动。


    李静把刘大吹当扶手，摸了一把，就到各个房间去视察了。


    这时候，门铃没响，门却开了，林进来。


    还带来昨晚宋美丽见过的兰兰。


    林介绍说，这是兰兰，我女朋友昨晚来看我了。


    宋美丽心知肚明，真正的女主终于登场了，是个端庄的女子。林这个缺心眼的瘪三，有这么好的对象还在外面玩。


    大约是昨晚西餐厅灯光暗淡，兰兰没有认出宋美丽来。而是好奇地打量这房子。


    刘大吹愣了下，很快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长辈神态，大声说：林，你的不对了，女朋友来了不早说，还藏着掖着。


    他这样高声语，是为了提醒在阳台凭栏远眺的李静，让她躲一下，或者有准备变换一下自己的身份，跟大家介绍说，她是隔壁家的主人，来看看老邻居的房子。


    兰兰第一次来这房子里，等刘大吹的话说完，就钻到靠近客厅的书房参观。兰兰是老师，希望有个自己的书房。


    李静大约听见了刘大吹的话，但听得不甚完整。她像一只黄鸭游到客厅。


    她脆生生地说：刘哥，我是林的女朋友，地球人都知道，你也知道的。此事不宜过分强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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